“诗言志”,由“言志”而作诗,而作杂文,这大约是许多诗人擅写杂文的一个原因。我们现在看到的《郭小川全集》杂文卷就是这样把我们带到一个诗人、一个战士的情怀里。
郭小川的杂文发表于1948年至1960年期间,编者没有回避那些政治风云而濡染和夹裹的笔墨,较为客观地收选了当时的作品——一些“自命”式或“遵命”式作品。这令我们想起他在团泊洼咏唱的那种“战士的性格”。诗人如果在世,想必也会如此坦然面对自己的足迹吧。“死去何所道,托体同山阿”,这部全集正好可以为郭小川作一个“山阿”式的纪念。
郭小川一向把诗歌看作是一种“战斗的文学”,因而在运用杂文这一短兵器的时候,更没有掩卷它的战斗性。“诗人首先是战士,要纵观整个时代,眼光应敏锐,唤起人们斗争。”
郭小川杂文的这种战斗性,更多地体现在对干部工作的指导上。当一些干部不信任群众,把党和政府的政策只当做自己立身处世的法宝时,他单刀直入地指出:“我深感我们的一部分同志,还不能正确地处理政策与群众的关系,有时简直‘有点和诸葛亮相像’,把政策当作‘锦囊妙计’般,秘而不宣。”
当开会越来越成为一种形式主义,越来越不着边际,成为一种“党八股”,困扰着许多有心多干一点儿实事的人们的时候,作者苦口婆心地呼吁道:‘八路军会多’,早已是老解放区群众的一致评语……我想我们的会议实在大可精简一番,有些必要的会议也都可以合并或缩短时间的。不过,主要还是会的开好开坏问题,亦即开会的方法问题,实际上,也就是工作方法问题,只要把会开好,也就可能开得少了。”
郭小川的杂文不独是关于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进行曲,也有剥露人的灵魂的回旋曲。当“友谊”二字在一部分人心目中还是“幼稚”和“小资产阶级意识”的混合物的时候,作者便已这样呼唤:“讲原则、讲纪律、讲规章,都是需要的,但也不能忘了讲友谊。友谊,在我们的集体中,这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。”
他独到地看出:“骄傲的人是‘善于’‘吹’的。他们经常是把小本事‘吹’成大本事,把小学问‘吹’成大学问,把小成绩‘吹’成大成绩。因此,对于骄傲的人所宣扬的本事、学问或工作成绩,你要万分警惕,看破它在一定程度上的肥皂泡的虚假。对于‘吹’的人,你也要万分警惕,看破他的骄傲。骄傲的人是‘善于’‘偷’的。别人的、群众的本事和学问,他都会厚颜无耻地据为己有,本来是人民的集体的工作成绩,他可以说成是自己的。对于骄傲的人所宣扬的本事、学问或工作成绩,你要万分警惕,它很难免有‘偷’来的部分。对于‘偷’的人,你也要万分警惕,他的骄傲一定正在发展。”
这种对人的灵魂的剖解,至今读起来仍那么辛辣、深切,让人感受到那种准确而有力地将“投枪”“匕首”掷中目标的快感。
郭小川很崇尚鲁迅说过的一句话:“世上如果还有真要活下去的人们,就先该敢说,敢笑,敢哭,敢怒,敢骂,敢打……”他认为,“只要是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,有了这‘六敢’,不仅不是坏事,而且是大好事。”从郭小川的杂文中,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这种“六敢”的风格———尽管他和别人一样,不得不受历史的局限,他还是在“敢”字上尽了一个战士的最大的努力。
他是一名真正的诗人,真正的杂文大家。